我是顾泽

第十二章,不可说

深夜,社民党总部,戴萌办公室,许佳琪推门进来看到戴萌还在工作,她把手上的文件放在戴萌面前,坐在办公桌对面:“都已经做完了,申月姣和刘立玮的档案已经转交给她们的新单位,她们不再是社民党的成员了。”

戴萌把手上的钢笔扔在桌子上,叹了口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那就这样吧,你帮忙给她们办个饯行吧,希望她们能一切顺利。”

“但是听说南部联盟的那三个新人是留下来的……”许佳琪双手抱在胸前,定定地看向戴萌,“朝野似乎已经隐隐的生出了一些关于区别对待的言论,你知道吗?”

“我大致能猜到,无非是说陛下区别对待,或者是指责我们并没有尽力去挽留我们的新人,陛下这次显然对于我们社民党的新人采取了更加严厉的手段,我们确实无能为力。”戴萌靠着椅背,闭着眼睛说道。

“确实,陛下对于申月姣和刘立玮采取的手段之强硬确实有别于南部联盟的三人。你觉得陛下在试图向我们传递什么信号?我有些担忧。”许佳琪也捏捏眉心。

自从皇帝强制社民党与南部联盟清退新人以来,两党上下都处于一种紧张的气氛当中,整个议会除了大权在握位置稳固的重要人物之外,几乎人人自危,加上皇帝对于社民党新人采取的极其严酷的手段和雷厉风行的效率让社民党上下产生了相当程度的担忧。干部们议论纷纷,认为皇帝在借此向社民党施压。但许佳琪却没有从戴萌的语气中听出任何一丝焦灼之气。

“其实很简单,我问你,作为同届新人,刘立玮和申月姣比宪政同盟的源珮诸人如何?”

许佳琪很疑惑的看向戴萌:“你的意思是说,你觉得申月姣和刘立玮不够优秀?她们早晚会成长起来的呀,毕竟是新人,陛下有点操之过急了吧。”

“坦率来说,在资质和能力上,申月姣和刘立玮在同届的新人中并不出众,这是客观事实。而同样的,成珏那一届新人,真正的菁英也没有加入南部联盟和社民党,南部联盟的那三个甚至还不如成珏。”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连续两届社民党和南部联盟招新都没有找到资质出众有足够潜力的新生力量,原因是什么?”

许佳琪不假思索的说道:“当然是宪政同盟的崛起,那一届的几乎所有菁英都荟萃于宪政同盟门下,我们和南方联盟的新人都只能等而下之。加上后来北方大区和岭南大区地方势力的崛起,这两届的新人确实不让人满意,等等,你是说……”

“没错,陛下显然是看到了这个问题,因此清退她们意味着陛下的一种期望,一些对于下一届新人的期望。”戴萌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

 “那……南部联盟的事情……”许佳琪漂亮的眉毛再次紧锁,“为什么南部联盟的新人反而留了下来?”

戴萌倚着落地窗双手抱在胸前,冷笑着:“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成珏那一届新人的整体资质不算出众,南部联盟的那三位只怕还是同一届中比较差的那一拨。你真的觉得是冯薪朵她们的挽留改变了陛下的意图?”

“对啊,所以从一开始陛下就对我们社民党和南部联盟的新人采取了不同的态度。南部联盟势大,已经打破了朝野的平衡。因此抑制她们、扶持别的政党是才陛下的真正态度。让这三位留在南部联盟,明为优容,实为……”

戴萌转身,举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漂亮的鹿眼里隐隐泛着阴暗的冷光:“嘘,言尽于此,意会就好。”

“所以说,陛下这是欲擒故纵啊,”许佳琪眼睛微眯,如一只惬意伸着懒腰的狐狸“冯薪朵估计就没有料到这一手,嘶,不对,冯薪朵怎么会没有料到,她只怕是被选民推着不得不摆出如此的态度,这可是正中陛下的下怀啊……”

“没错,南部联盟大选大胜,支持南部联盟的选民心高气傲,自然受不了陛下如此独裁,那么反应到南部联盟的重要成员身上,她们就必须去进行斡旋。当然了,具体情况如何,我们不知道。看上去是南部联盟和她们的支持者改变了陛下的态度,焉知她们正好钻进陛下的套子里,本来南部联盟人才断层就比我们更严重,就叫饮鸩止渴。”

“所以接下来我们的工作就是——招新。”

“没错,筹备设立招募委员会吧,你亲自负责这件事,陛下今年应该会卡一卡宪政同盟了,否则所有年轻人都往她们那里钻,我们这些老派政党怎么办?”

 

帝国司法部,部长办公室,莫寒也加班到半夜,一个高挑的身影推门进来,莫寒抬头招呼道:“王晓佳,来,坐,今天的议事协调会议没有通知你列席,应该是协调人员的失误,别往心里去。”

王晓佳连忙鞠躬:“没,没有,是我没有跟部内协调的同僚说明白,是我的错。”说着走到莫寒对面坐下。

莫寒摘掉眼镜扔在桌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坐在对面的王晓佳,扔出的第一句话就让王晓佳如遭雷击:“天草啊,今晚的对话就不要告诉冯薪朵部长了吧……”

“什,什么?我,我没有,不,不是这样的……”王晓佳万万没想到莫寒会如此直白的把事情扔在桌面上,当时就慌了神,双手紧紧攥着上衣的下摆,额头上已经开始有薄薄的汗渗出来,整个人如芒刺在背。

看着脸煞白的王晓佳,莫寒呵呵的笑出了声:“放松,不用辩解也不用担心,我对你没有恶意。”说着莫寒拿起桌上的电话,让秘书送两杯咖啡进来,然后既可以下班了。

秘书出去带上了门,咖啡冒着氤氲的热气,一股烘焙的香味在办公室里弥漫开来,让王晓佳稍稍镇定了些。办公室里非常安静,坐在对面的莫寒正端着咖啡杯歪着头笑吟吟的看着她,仿佛在等着她先开口。

“我,我不是很清楚您的意思……”王晓佳抬起头,试探着开口,但却从莫寒的笑意中看到了一丝嘲讽,甚至是可怜。她脑中浮现起两个月前在那家叫做Grey Swan的法餐厅的玉簪树下,映着朦胧的灯光和月色,当时还只是参议员的冯薪朵微笑着饮下殷红如血的石榴酒,那双大眼睛如同漆黑洪渊,平淡的凝视下深水静流,让人无法脱身。冯薪朵丢出的条件实在太过诱人,对于她这样一个在宪政党内部并没有多少存在感的人来说根本无法拒绝。

莫寒幽幽开口:“我说过,你不必辩解,我约你下班之后面谈就意味着我至少现在不会把你怎么样。我大概能猜到冯薪朵开出的条件,对于你来说确实很难以拒绝。”

说着莫寒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扔在王晓佳面前,示意她打开。王晓佳将信将疑地倒出里面的东西,是一沓照片,照片上,灰天鹅餐厅门口的暖光把邵雪聪和冯薪朵的脸照的分外明亮。王晓佳瞳孔一缩,眉头紧锁,抬头看着莫寒。

莫寒靠在椅子背上,用汤匙轻轻地搅动着咖啡:“天草你出身帝国学术贵阀,法商兼修,能力出众,却一直在宪政党内不温不火,从宪政党建立以来,党内资源一直向着邵雪聪她们倾斜,而你得到的资源和机会一直不多。”

王晓佳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仿佛老僧入定,莫寒不以为意的笑笑,继续说道:

“大选之前,南部联盟人手严重短缺,重要人物或忙于政务,或困于伤病,日常工作几乎无法开展,是你、孙歆文和杨冰怡在南部联盟最需要人手的时候站出来把日常工作维持了下来,但是大选之前,南部联盟7月底的全党选举大会,同样来自宪政党的邵雪聪空降现场,之后你们就开始一同负责南部联盟的党内工作直到大选结束。”

王晓佳仍然用如岩石般的沉默回答莫寒。

“然后,大选过后,宪政党成员以个人身份参与执政党工作的人数虽多,但邵雪聪和你成了其中位置最重要的两个,你们在南部联盟日常工作中的重要性几乎不相上下。但是在职务上,邵雪聪就任商务部条法司副司长,而你却作为商务部协调处秘书被派驻司法部工作。我即便不需要别的信息渠道也大概能知道你带着什么任务来到司法部,更何况我也不是聋子瞎子。”莫寒端咖啡起来喝了一口,放回桌上。继续笑眯眯的盯着王晓佳。

王晓佳深呼气,抬起头,直直的盯着莫寒的眼睛:“部长,我还是听不懂您到底在说什么。”

莫寒从手边拿过iPad,打开记事板,在上面敲了一行字:“我没有那个资格与冯薪朵比谁开的价钱更好,也不想逼你站队,只是想为你,锦上添花。”莫寒把iPad反过来,推到王晓佳面前。王晓佳定定的看了莫寒一眼,明白了莫寒的意思,两人只用iPad的记事本打字交谈,边写边删,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她盯着iPad,莫寒盯着她,整个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她们两个的呼吸声,钟表的滴答声。莫寒拿出手绢来细细的擦着眼镜,时间在钟表的滴答声中一点点过去,沉默让王晓佳如坐针毡,但是莫寒却仿佛智珠在握的气定神闲。

王晓佳此刻的脑中一团乱麻,闭上眼睛,眼前是冯薪朵微笑凝视中的意味深长,是自己和孙歆文杨冰怡曾经的宵衣旰食,是莫寒慵懒外表下的心细如发,如陀螺般飞速旋转着,让她恨不能拔剑把这一团纠结斩断。但那些旋转的片段在慢下来,头脑也在重新变得清晰,最后的最后,那些纷乱都沉淀而下,一个想法浮现出来。

王晓佳拿起iPad,删掉莫寒的话,在上面只打了一个字:“好。”

她站起来,把iPad放在莫寒面前,鞠了个躬,转身走出了办公室。莫寒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她摸出手机,直接输入了一个电话号码,电话被接起。莫寒说道:“事情解决了,你不用在盯着天草了。”电话那边的人嗯了一声,但却随机产生了疑问:“您是怎么能确定王晓佳一定会接受的?就因为邵雪聪?”

“不,当然不是啦”莫寒起身,提起了手包,向门外走去,“一个出身名门,师从学术贵阀的人在被我和冯薪朵双重认可之后当然会觉得自己值得更好的,人终究是靠着别人的评价来评判自己的,这是潜意识里抹不掉的东西,你说是吧,f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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