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顾泽

二十五,水清沙白鸟飞回

意大利,那不勒斯

地中海初秋的清晨,碧绿通透的无尽海波被白色的波涛点缀,晴朗的阳光被刚刚浮出海面的彤彤红日撒满天海之间,天空从海天相交处向天穹深处渐变,从浅紫色到深远的湛蓝。巨石砌成笔直的堤岸向远处延伸的折线,勾出对面深入海中的王宫堡垒的轮廓,在晨雾中被阳光勾勒出廖远朦胧的侧影。脚下的堤岸边,澎湃的波浪在岸边的礁石和堤岸上碰撞出白色的浪花,泡沫和水雾被纷纷扬扬的洒向空中,惊得云集浮空的海鸥在空中上下翻飞,海鸥的鸣叫和波涛拍案的声响混成一片,反倒衬出了清晨的宁静。许佳琪穿着浴袍赤脚走向阳台,靠在阳台的大理石栏杆上,腥咸清凉的海风吹动她的短发,让她惬意的闭眼抬头,深深地嗅着地中海的呼吸。

“今天比往常早一点。”吴哲晗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一个温存的拥抱也跟了过来,她轻轻地呼吸声在耳边拂过,让许佳琪腻歪的在背后的怀抱里蹭了蹭,像是只撒娇的小狐狸。

“我把早点端出来了,酒店的服务员在收拾床,先吃点东西,今天的安排不满,晚上有个酒会,有几个欧盟的产业联合会对于帝国自贸区的服务贸易协议很关心,你最好去一下,走个非正式渠道释放一点信号也好……”

“我才刚到哎……昨晚又没睡好,你就记着给我安排工作……”许佳琪转身靠着栏杆,抬头看着吴哲晗的脸,她衬衣的领口敞开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颀长的脖颈,许佳琪的鼻尖与对方的脸颊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嗔怪里带着腻意的挑逗,吴哲晗感受着她的香水味道伴着呼吸吹在自己脸上,微微的皱了皱眉,故作镇定的抬头看着远处的海天,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没睡好这种事怪我咯?”

许佳琪被噎了一下,无语地锤了吴哲晗一下:“不怪你怪谁?!你个没良心的,居然现在还能说这种话!”

“好了,今天还有一个白天可以休息嘛,你是准备呆在酒店还是准备出去走走?我让秘书帮你安排行程……”

许佳琪的脸冷了下来,她轻轻推开吴哲晗,走到阳台上的小餐桌边坐下来,手指节撑着下颚,歪着头看向吴哲晗:“所以你今天白天又有工作咯?”

吴哲晗无奈的耸耸肩:“帝国平津自贸区的货币互换协议还有很多技术细节有待敲定,虽然这些事都是下面技术人员的工作,但是我们得去盯着,我和戴萌今天都脱不开身。”

“就不能让段艺璇替你嘛?”许佳琪拿起叉子泄愤一样的把盘子里精致的提拉米苏戳的一塌糊涂。

吴哲晗没来由的抿嘴笑了,她背靠着栏杆,偏着头看向海湾对面的王宫堡垒,海风从背后轻轻掀起她扎得一丝不苟的马尾,“你知道吗,就在昨晚,我告诉段艺璇你马上到了,她如蒙大赦一样,笑的眼睛都不见了,你可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啊。”

“啊?”许佳琪挑了挑眉毛,一脸不知所以。

吴哲晗摇摇头,笑的和煦:“这一趟出来,段艺璇尴尬的要死,参议院都是我们和南部联盟的人,她不想跟冯薪朵走得太近,又害怕跟我们走近了得罪冯薪朵,正在犹豫之间,不知道保守党那边和中央的工作协调出了什么问题,她居然被分到了我的工作组,跟着我跑了几天的服务贸易谈判,这几天她过的特别痛苦,又要跟我保持距离,又要躲着冯薪朵,推三推四,什么理由都想出来了。呵呵,真是辛苦她了,你来了她就能离开我的组,自己独立的负责一些工作,所以你帮了她一个不小的忙呢。”

许佳琪无语的咧了咧嘴。

“好啦,别闹脾气了,”吴哲晗走到许佳琪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低头轻轻地嗅着她的头发,“我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度假的,你说呢?”

许佳琪撇了撇嘴,抬头看着吴哲晗:“好吧,那你记得吃午饭,下午结束之后立刻给我打电话。我让人给你准备酒会的礼服。”

“好。”

说着吴哲晗也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拿起刀叉开始吃早饭,一时间阳台上只有刀叉餐盘碰撞的声音,波涛声和海鸥的鸣叫,地中海的清晨,阳光正好,潮湿的海风带着清新的咸味,仿佛时光都在这湛蓝色的海天中迟缓了下来。

 

而就在同一栋酒店,冯薪朵和赵粤的工作早餐就没这么轻松写意了,陆婷走进冯薪朵的套间的时候,正好碰上赵粤走出来,两人面对面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赵粤眉目凝重,忧色难掩,不轻不重的带上了门。

陆婷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出房间,叹了口气,转身推门走进了书房,冯薪朵缩在桌案前的高背椅里,彻夜工作的疲惫写在脸上,面前餐盘里的早餐已经凉透了,奶油凝固成硬邦邦的固体,在早晨的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冯薪朵显然没什么胃口。

陆婷在办工桌对面拉开椅子坐下,静静的看着冯薪朵,许久。

“……赵粤,还好吧……”

冯薪朵把脸埋在手里,轻轻地摇摇头:“不好,现在这个形势,不管是谁,在她的位置上都好不了……”。她缩坐在椅子里,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身形被宽大的座椅衬得越发纤细瘦弱:“她坚决不肯执行宽松的货币政策,即便是适度宽松的公开市场操作都不愿意进行,我没能说服她。”

陆婷扬了扬眉毛,罗马式的百叶窗半掩着,把那不勒斯初升的日光分割成明暗交错的侧光,勾出陆婷精致的五官:“什么叫没能说服她?”

冯薪朵歪着头苦笑了一下,声线低浅:“赵粤是中央银行家,她有自己的政治操守和责任感。而且说实在的,赵粤的话是对的,现在央行的货币政策确实是骑虎难下。保守党的银行业报告我也看过了,她的报告党内也早就讨论过无数次,现在的形势,央行干涉是饮鸩止渴,不干涉,就是马上渴死。”

陆婷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那么你现在有成熟的想法吗?”

冯薪朵摇了摇头:“这不是党务,赵粤是帝国阁僚,只有首相才有资格命令她,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我没有把握能对鞠相施加更多的影响,在鞠相那个位置上,看问题的视角跟我们不一样,恐怕鞠相更多的会支持赵粤的想法。”

“赵粤的想法?……你只说赵粤不准备执行量化宽松,没说过她还有自己的想法……冯薪朵?!”陆婷的语调微微拔高,眉眼间已经带上了愠怒。

冯薪朵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陆婷察言观色太过敏锐,想瞒她实在是有点太困难了。

“赵粤的意思是,她宁肯要收紧银根,提前把下行压力释放出来,然后执行宏观调控应对危机。尽量缩小对于帝国经济和民生的伤害。”冯薪朵叹了口气,“但是那意味着大批企业破产,失业飙升,公共财政紧缩,福利政策削减……”

“换句话说,倒霉的是作为执政党的南部联盟?”陆婷也反应过来了。

冯薪朵苦笑着点点头:“在国家利益和自己的政治前途面前,咱们的赵行长义无反顾的选了前者,按照她的说法‘在帝国的经济稳定和人民民生面前,一百个赵粤的政治前途都不足惜’,我相信她真的是这样想的,但是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吗?这场豪赌一开,整个南部联盟的利益都要被当做砝码。更何况,这个方案风险太大,而代价又太重,你让我怎么办?”

陆婷叹了口气:“……赵粤,是这样啊,不然她也就不是赵粤了。”

冯薪朵端起桌上已经冷透的咖啡呷了一口,Esppresso强烈的苦味被已经全部融化的奶油调和,没有那么刺激了,怕苦的冯薪朵也没有再喝放在边上的清水。

“大哥,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越来越孤独了。”冯薪朵靠在椅背上,酸涩的苦味在口腔里打着转,加上咖啡因的作用,让冯薪朵精神稍微好了些。

陆婷歪着头,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椅子的扶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冯薪朵你忘了吗?本来南部联盟就不是一个相同的人组成的团体,我们当中有愤世嫉俗的理想主义者;有人只为追求权力和自我价值;有人是天纵之才,不踏入政坛也会前程远大;有人却以这个政党为毕生事业,必须要与这个政党共命运。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只是因为方向相同,同行而已。到现在,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同行的旅程当然也就结束了,最后我们要的东西,只有自己去拿,最后这段路,只有我们自己走……而那些不能与我们同行的人,只能被牺牲掉,所以你就不要对曾艳芬的事情有负罪感了。”

冯薪朵勾勾嘴唇,自嘲的点点头:“曾艳芬这个人,终究还是自己走进牛角尖里去了,她但凡有那么一点以南部联盟的大局为重,事情也不会闹成这样,现在内政部搞成了一锅夹生饭,唉……”她撑着桌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清晨的阳光洒落进来,把她深邃的瞳子映的一片透亮,窗外悬空的海鸥鸣声此起彼伏,“现在虽然内政部成了个烂摊子,但至少是不挡路的烂摊子。”

陆婷抿嘴笑着,摇了摇头:“烂摊子让李艺彤收拾去吧,使唤我们帮她开路,她总要负责善后吧。”

冯薪朵推开窗户,海面被照的一片耀眼的波光粼粼,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清爽的海风被已经升高的太阳晒出了暖暖的温度,让整个人充盈了起来。她回头,靠着窗台活动着僵硬的肢体:“大哥,我饿了,要吃东西!先把肚子填饱,娜娜的邮件你看过了吧?”

“嗯,你没钓上来鱼啊。”陆婷正发信息给秘书让她叫酒店送两份早餐上来,头也不抬的答道。

冯薪朵扭了扭麻木的腰椎:“鱼儿不仅脱钩逃掉了,还扯走了饵,搞得娜娜很不高兴。唉,既然找不到鱼,就把水池放光好了……”

陆婷抬头看向冯薪朵逆光的身影,舔了舔嘴角,眼睛里写满了玩味:“你又要搞什么事情?”

“这一次不用我搞事,”冯薪朵眯了眯眼,“有人会帮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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