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顾泽

十九,城头变幻大王旗

魔都,丽思卡尔顿酒店

保守党包下了整整一层的行政套间作为大选期间在魔都下榻办公的场所。在段艺璇的房间里,段艺璇坐在桌前,双手托腮,盯着桌上一堆请柬发呆。

刘姝贤走进来,在桌子对面大大咧咧的拖开椅子一屁股坐下来,把手里的两个不同颜色的信封甩在段艺璇面前的桌子上。

“已经一大堆了,咋办?”刘姝贤翘着二郎腿,伸出食指敲着桌上颜色交错的精美印刷品说道。

段艺璇伸手狠狠的挠着头,一头乌黑秀发蓬作一团,一脸的生无可恋:“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这些东西来一张就够我头疼的了,一口气来这么多,我也很绝望啊!”

“那是,现在您老人家可是这魔都阙下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了,请您吃饭得排大队咯。”刘姝贤一脸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老刘你正经点行不行,咱们现在的处境不是一般的麻烦,”段艺璇有点气急败坏,“咱们保守党崛起太快,跟其他各党的关系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大选结束的这几天又正是魔都阙下形势最复杂的的时候,早点回到燕平倒是简单了,但是眼下……”

“眼下你不知道该见哪些人,不该见哪些人,对吧?”刘姝贤抢在段艺璇之前把话说了出来。

段艺璇无奈的叹了口气,点点头。

刘姝贤是齐郡人,小小年纪就辞别父母一个人到燕平游学,阅历远比段艺璇丰富,看上去大大咧咧,实际上心思细密的很,她当然也知道现在保守党正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尴尬境地。段艺璇在大选当中如同彗星一般崛起,斩落参议院议席,生生在参议院一片蓝紫分列中点亮了一盏殷红,其位次之高已经超越了去年大选杀入参议院的刘炅然和张丹三,从而成为帝国民主化进程以来后辈政党当中名副其实的第一人。而且与之前独自跻身参议院的刘张二人不同,虽然保守党未能在众议院左席拿下席位,但作为一个根植北方大区地方议会的地方党团,保守党的根基比很多中央的后发政党坚固得多,善加经营,前途不可限量。朝野对段艺璇前景几乎少有负面预期,一时间段艺璇成了议会各势力争相巴结的人物。若是在旧世,只怕段艺璇府邸门前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门庭若市了。

但是段艺璇也很担心,一方面,自己崛起过速,魔都阙下波诡云谲,暗流汹涌,自己还没自大到觉得一个参议院议席足够平趟雷池的程度。另一方面自己毕竟常在燕平,中央这边没有办法倾注太多精力。自己既不甘心继续附骥于南部联盟门下,她作为地方议会崛起的政治家,深知大树之下长不成树的道理;又担心与南部联盟的关系处理不好,失去中央奥援,甚至开罪冯薪朵。与冯薪朵为敌,至少对于现在的段艺璇来说,还是一个让她后背发凉,不敢去想的选项。

魔都阙下的后起政党在今年大选中迭经震荡,宪政同盟在内部惊变之后以全新的姿态悍然崛起,证明着中央后起政党的不可轻侮。岭南议会同样在今年大选中遭遇地震,几乎全面洗牌。谢蕾蕾和她的共和党一道遭受的惨痛失败,让与谢蕾蕾惺惺相惜的段艺璇不胜唏嘘,而陌生的刘力菲和她背后咄咄逼人的南穗青年运动又让她一时看不清底细。

一言以蔽之——一团乱麻。

刘姝贤看着自家一向果敢决断的总长在这里伤脑筋,抓耳挠腮的可爱形象,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我还真当我们家总长大人明断神武了,看来还是搞不掂啊……”

“刘姝贤你再看戏我就揍你!”段艺璇示威一样的举起小拳头,亮晶晶的眼睛燃烧着噼噼啪啪的怒火。

刘姝贤翻了个白眼:“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了,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你拿这个吓唬我?”刘姝贤毕竟是正经混过社会的人,也曾经是燕平地面有数儿的女流氓,在打架这个问题上,保守党内恐怕只有孙姗能降住她了……

“好啦好啦,别闹了,咱们细细想想这事儿怎么办。”刘姝贤把桌面上的东西归成一堆,从里面一张一张的往外抽。

“这是谁送来的?”刘姝贤擦的一声撕开那个黄色的信封,从里面抽出印刷精美的请柬,一股子淡淡的栀子花味道倒是好闻,“南穗青年运动,刘力菲,有兴趣吗?听说是个大美人呢。”

段艺璇摇摇头,抿着嘴唇不说话。

“为什么?因为谢蕾蕾?你别感情用事啊……”

段艺璇还是摇摇头:“不是我感情用事。虽然所有情报都显示共和党面对南穗青年运动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我听说谢蕾蕾把自己的手机屏保换成了大选的排名,我相信谢蕾蕾,她不是一般人,现在是她最需要支持的时候,所以在这个时候,我不见刘力菲。”

说着段艺璇从刘姝贤手中拿过那张带着淡淡栀子花香的请柬,揉了扔到脚边的垃圾桶里。

刘姝贤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段艺璇坚定的眼睛,刘姝贤还是住嘴了,她想起了去年大选结束之后,段艺璇与她们一起返回燕平,在魔都虹桥机场候机的情景。

那时已经是傍晚,段艺璇一个人背对着大家坐在候机室的远端,面对着候机大厅高大通透的玻璃幕墙,小小的她一身落寞,玻璃幕墙外,云起如潮。

虽然刘姝贤深知此一时彼一时,但她也不想继续跟段艺璇拗着,反正以后私下接触的机会还多,不急着在魔都阙下表态。

“这一张呢?哦,南部联盟的。”刘姝贤拿起另一个用隐形胶条封的紫色信封,紫绒纹理的铜版纸厚实挺阔,几乎能感受到重量,这是南部联盟大选庆功宴的请柬,对于现如今的南部联盟来说,作为帝国历史上第一个独立组阁的执政党,满朝冠盖衣紫的辉煌,盛世之煊赫令人难以仰视。这样一张请柬在整个帝国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子里都会抢破头的,更何况段艺璇的名字还是冯薪朵亲手写上去的,段艺璇认得她的字。想当年段艺璇曾经差不多就算半个南部联盟党员了,同期的周怡至今还在南部联盟党内辗转下僚,而段艺璇已经是冯薪朵亲自邀请的贵客,这中间的世事无常和甘苦冷暖,令人感慨。

“去,还是不去?”刘姝贤看向段艺璇。

“你先说你的想法。”段艺璇双手托腮,看向自己的老搭档。

刘姝贤抿着嘴,摸了摸鼻子,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样:“不该去。”

“我同意。”段艺璇吐出一口气,点点头,她们两个分明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确定,因为南部联盟……真的开罪不起。这是帝国历史上第一次出现真正意义上的独立执政党,大选现场充满火药味的对话以莫寒主动出来澄清服软告终,被人视为社民党的投子认输,冯薪朵在党内大权独揽,已经距离拜相一步之遥,其根基深固不可动摇,权势煊赫莫敢仰视。这样一个通天彻地的巨大阴影,要鼓起勇气违逆它的意志就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冯主席这个邀请,实际上是逼我们就范……谁见过一党党魁去出席别党的大选庆功的?段艺璇你身负一党之重,更是北方大区议会的代表,你去了,就等于保守党,甚至是整个北方大区议会向南部联盟低头,这是自降身份。也会给我们的对手递上太多把柄。”刘姝贤像是倒豆子一样说着,不知道是在说服段艺璇还是在说服自己。

“没错,到时候李梓苏杉杉那些人就会把我们宣传成中央的走狗,但凡我们的立场与中央一致,就会被指责为出卖地方利益,这是自毁根基的事情……我们的基础在地方议会,保守党不能沦为他人的附庸。”段艺璇咬着下唇像是在下着决心。但下一刻她们两个还是从彼此的脸上看出了心虚,只能相视苦笑。

“去是不能去了,但是卑辞厚礼还是必须有的。我亲自给冯主席回信吧,你去订一车香槟送到南部联盟庆功宴的会场,不用心疼钱。”段艺璇抬手挤着自己的眉心,语气虚弱。

“一车香槟?你疯了!这是钱的问题嘛?干嘛,请南部联盟的干部们喝酒?在冯主席的场子上?您是跟冯主席示威呢还是跟鞠相较劲呐?”刘姝贤瞪大了眼睛看着智商下限的自家党魁。

段艺璇狠狠地拍在自己的脑门上:“该死,真是猪脑子。”

她瘫在椅子里,自暴自弃的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刘姝贤翻了个白眼,想了想:“这样,让青钰雯提前去跟南部联盟负责筹备的干部接洽一下,这次庆功宴布置的所有用花我们来买单,然后让青钰雯代表你和保守党去致贺就完了。”

段艺璇翻了个白眼:“有区别吗?”

刘姝贤把白眼翻了回去:“花和酒能一样吗?你带着酒去了那叫敬酒,是俯首称臣。你不去酒去了那叫请喝酒,叫喧宾夺主。送花就不一样了,你见过敬酒不喝的,见过献花不接的吗?”

“最重要的一点,你和我必须在南部联盟庆功宴之前离开魔都,这是最重要的事情。”说着刘姝贤打电话给秘书处,让她们立刻安排机票。

段艺璇已经生无可恋的瘫在椅子里,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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